为何蔚来不惜亏损，也要死磕换电？

针对蔚来近日开启“加电县县通”一事，某网友调侃道：蔚来真可谓电动车界的“拼多多”——持续亏本也要先占领下沉市场。

实际上，蔚来之所以推出这样的计划，一方面，跟近一年来市场上纯电车型相比插混车型（含增程）的销量增速大幅放缓有关。为了拯救自身所专注的纯电车销量，最好的办法之一就是加快布局相关补能设施，彻底打消消费者对纯电车的里程焦虑。另一方面，蔚来此举也是为了进一步提升自身的总销量，尤其是在价格上相对来说更为下探的第二品牌乐道的销量。而在大城市极度内卷的环境下，开发更为下沉的县级行政区市场，似乎就是不二选择。

只是，蔚来做所有这一切的前提却是：换电模式是有未来的。但变幻莫测的商场并无所谓的“一定”——即便目前已有7家车企与蔚来在换电上达成了战略合作，这也并不意味着换电就是未来的趋势。

要知道，随着超快充、全固态电池等相关技术越来越成熟，被蔚来视为“护城河”的换电服务，也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沦为市场配角。届时，外界对于蔚来的评价，或许就只剩如下这句话：感谢其曾为国家的储能建设做出了不可忽略的示范作用，遗憾的是，其自身却在市场化竞争中折戟沉沙了！

想做补能界“拼多多”？

在近日举办的2024蔚来加电日上，蔚来汽车方面主要对外宣布了两项重大信息：第一是提出“加电县县通”。此项主要包括两点，一是在明年6月30日前完成所有省级行政区（除香港和台湾外）每个县充电桩的建设，届时这些充电桩将向全平台开放，也就是所有品牌的电动汽车都可以使用；二是在2026年完成所有省级行政区（除香港和台湾外）超2800座县级行政区换电站的覆盖，因换电站建设的成本和难度更大，该目标会分三阶段完成。

根据蔚来总裁秦力洪介绍，“加电县县通”中的县是指县级行政区，包括市属区、县、县级市等。至于为何要推出这样的计划，蔚来创始人李斌表示，是因为用户的需求在发生变化，不只是主城区，郊区、郊县也有需求，蔚来要通过加快换电布局，让大家觉得哪都能去，真正打消用户的里程焦虑。

针对“加电县县通”，有网友认为蔚来这是学习拼多多的做法，开始布局下沉市场。业内人士认为，“加电县县通”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在为蔚来第二品牌乐道的销量提升做准备。毕竟乐道相比于蔚来，价格更为下沉，这与其开启“加电县县通”在逻辑上是一致的。李斌的说法也印证了这点：“‘县县通’产生的背景与乐道品牌有很大关系，很多用户看重乐道品牌就是看重了换电业务……从整个公司的角度，其带来的销量提升是很直接的。”

此外，蔚来品牌目前的销量表现虽然不错，但似乎也遇到了无法突破2万辆的瓶颈，自今年2月以来，蔚来的销量环比一直在攀升，只是到了5月突破两万辆后，其便连续3个月稳定在2万辆出头，再难向上突破。而加快在更为下沉的县城铺设换电网络，则会对蔚来的销量增长起到一定作用。销量数据显示，今年1-7月，蔚来累计销量为107924辆，虽同比增长43.85%，但按照年初定下的23万辆年销量目标来看，其目标完成率仅为46.92%。也就是说，要想完成目标，剩下5个月其月均销量至少要达到2.44万辆。

而达到这样的月均销量，虽说对于只做纯电的蔚来而言难度不大，但毕竟整个市场的纯电车型之销量增速在放缓。统计数据显示，今年1-7月国内纯电车销量为357万辆，同比增速仅为10.1%；而插混车型（含增程）销量同比增速为84.5%，达236.1万辆。

在此情况下，同样只做纯电的第二品牌乐道要想大卖，就不得不开拓更为下沉的市场，而让下沉市场接受纯电车型的重要条件之一，就是相关的充换电配套设施首先得完善起来，否则没人敢买。只是即便如此，乐道能否在短期内盈利，依旧要打个大大的问号。李斌此前曾表示，乐道月销大概要在2-3万辆才能达到盈亏平衡。这对一个新品牌不得不说是项挑战。

放开充换电加盟，只为降本？

为了顺利完成“加电县县通”的任务，蔚来方面顺势推出了加电合伙人计划，也即向全社会开放合作建设充换电站。据蔚来总裁秦力洪介绍，蔚来能源“加电合伙人”的合作方式有三种，分别为充电桩加盟、充换电站固定收益、充换电站保底+分成。

所谓充电站加盟，就是合作伙伴提供场地、电力和施工，蔚来能源提供设备、平台、运营和运维，双方分享服务费收益。而充换电站固定收益，则是合作伙伴负责设备和场地投资，蔚来能源负责选址、建设、运营和运维，合作伙伴固定服务费收益。最后，充换电站保底+分成，就是合作伙伴负责设备和场地投资，蔚来能源负责选址、建设、运营和运维，合作伙伴固定保底收益+服务费收益。

针对换电加盟，秦力洪在加电日上自我调侃说：“有人说蔚来是不是缺钱了，这是你们圈钱的一个方案。”对此，他的回应是，蔚来只不过在带动大家一起来做。这或会加速盘活社会资源，在降低蔚来投资成本的同时还能扩大换电规模，加速新能源补能体系的布局。

问题在于，如果参与换电的纯电车销量没形成规模，蔚来如何保证换电加盟商能够盈利？对此，秦力洪的回答很直截了当：“参与蔚来能源‘加电合伙人’计划的最大风险，就是蔚来不存在了。”

实际上，蔚来之所以推出加电合伙人计划，除了可以加快换电网络的布局外，也是为了降低自身的建设成本。公开报道显示，蔚来第一代换电站的单站成本是300万元，而在经历多次迭代升级后，第三代换电站的建设成本也依然需要150万元左右。

在换电站上的巨大投入导致蔚来的亏损居高不下。财报数据显示，去年蔚来归母净利润高达-211.5亿元，亏损幅度同比大增45%。而2018-2023年蔚来的累计亏损则达866.3亿元。即便是今年第一季度，蔚来的亏损金额仍然同比增大近10%，至52.58亿元。

李斌对此似乎颇为乐观，其在本次蔚来加电日上表示：“初期建设网络肯定是要先投入，但一旦网络建成，用户保有量上来，盈利是没有问题的。目前，蔚来在全国有差不多20%的换电站可实现盈利。”

只是，多建换电站真能提升蔚来乃至其他加入换电模式的车企之销量吗？毕竟补能配套设施，只是产品能否卖好的因素之一，更关键的是产品本身的品质如何。更何况，其他车企若真要切换到换电，其底盘、电池尺寸、接口基本上都是要做出一些改造的，它们能否下此决心，从目前来看也是存疑的。

换电真的有未来吗？

至此，我们不禁想问：蔚来这么大手笔地投入换电模式，难道真的不怕换电模式某天不行了吗？有人可能会说，人家企业家的眼光肯定比我们一般人看得远，何况，如果换电模式真有问题，那怎么会有包括一汽、长安、广汽、吉利、奇瑞、江汽、路特斯等在内的七家车企与蔚来展开换电战略合作呢？难道这些大车企集团的眼光也有问题？

这样的反问固然有一定道理，但其却无法成为蔚来换电模式是正确的充分理由。为何这么说呢？因为另一边华为所主导的“超充联盟”同样有包括比亚迪、广汽集团、长城汽车等在内的11家车企参与，如果单论车企数量，超充联盟比换电联盟的还多呢。

实际上，蔚来的换电模式也的确遭到过业内人士的质疑。华为终端BG CTO李小龙前段时间在谈及“换电最终会代替超充”话题时就曾表示，如果大家把几年前设计的换电电池和今天最新的电池厚度尺寸对比一下，可能就会改变看法，“现代技术发展太快，兼容以前的老电池是一个非常沉重的包袱”。

针对李小龙的质疑，蔚来副总裁沈斐随后回应称：“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不要轻易发言，否则很大概率专家变砖家。这是前几天人工智能大会主持人请一位清华教授发言时他反复强调的，我深以为然。”然而，二者的言论更像是站在各自的利益上自说自话。

客观而言，蔚来的换电模式首先面临的，就是电池规格和接口难统一的问题，而电池规格的改变，涉及的是整个底盘乃至电车制造平台与生产线的改造。而这已经不单是改造成本的问题，更是汽车厂家对自身产品控制权的问题：某种程度上这意味着加入换电模式的厂商为了适应换电，必须去迎合换电供应商的需求。

此外，全固态电池未来几年的量产上车，也可能对蔚来的换电模式造成冲击。有人可能会说，全固态电池的最大优势是长续航里程，而换电的最大优势是缩短补能时间，二者并不冲突，所以前者不会对换电业务造成冲击。

正如某换电站老板所说：“换电模式的优势在于快速补能。即使固态电池出来了，也不可能做到3分钟就充满电吧？而且，对于一些商用车辆，比如出租车、网约车，换电模式依然是最佳选择。”只是这位老板却忘记了如下这点，全固态电池的另一大特点是大大缩短充电时间，难道这也不会对换电造成威胁吗？即便全固态电池也可以采取换电模式，但全固态电池满电状态下可行驶更长的里程，进而降低换电频率，这对换电业务同样是不利的。

就算抛开全固态电池不谈，只说如今快速发展的超充电池，其对蔚来的换电业务同样会是巨大的威胁。比如，宁德时代和特斯拉就正在共同研发充电速度更快的电池，早在去年8月宁德时代就发布了“神行超充电池”，据说10分钟就可以补能400公里。目前，此技术的难题主要在于充电桩的功率还无法达到要求。然而，随着超快充技术的发展，这些难题恐怕很快就会被攻克。

如果在补能便捷性上没有了优势，那蔚来的换电模式对用户的唯一诱惑，可能就是不用担心电池衰减了，因为每次换电后其所得到的都是另一个新电池，并没有哪个固定的电池属于用户。但这样的优势同样会被全固态电池的量产抹平，毕竟其主要优势除了续航长、充电速度快之外，还有更安全、使用寿命更长。

也就是说，蔚来的换电模式可能在全固态电池量产上车前的这几年还有一定市场，但在这之后呢？斥巨资建立的众多换电站该怎么办？因加入换电模式而改造生产线乃至平台的其他车企该怎么办？

也许到了那时，换电模式会再次沦为包括蔚来等在内的少数车企品牌的专属服务，而倘若届时蔚来自身的产品销量规模无法撑起换电站前期的巨大投入，那换电站的最大意义可能就是面向国家的了——当没人换电的时候，换电站将发挥其天然的储能功能，也就是在国家电网用电负荷大时通过放电来帮助电网减轻压力，而在国家电网负荷富裕的时候给站内电池充电。从这种意义上而言，蔚来的换电服务也算为国家的基建做了件不小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