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自动驾驶告上了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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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马晓蕾

编辑 / 张霖郁

设计 / 师瑜超

来源 / Nytimes，作者：Neal E. Boudette

2021年7月3日，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在推特上回复一位网友时承认，自己没有真正意识到实现完全的自动驾驶的难度。他说，现实世界的自由带来的不可控因素太多。

而在此之前，马斯克对与Autopilot操作相关的交通事故所持的态度是非常自信的。

2019年8月，本杰明·马尔多纳多（Benjamin Maldonado）和他15岁的儿子看完了一场足球赛后开车回家。当他们行驶在加州的高速公路上时，因前面的一辆卡车减速，马尔多纳多打了右转向灯，然后向右变道。

然而，仅几秒钟内，他驾驶的福特Explorer皮卡就被一辆特斯拉Model 3撞上了，这辆特斯拉当时正处于自动驾驶，时速约为96.6公里。

根据事故中特斯拉车辆拍摄的视频及记录的数据显示，直到车祸发生前几分之一秒，无论是 Autopilot还是司机本人都没有进行减速。根据警方的报告，马尔多纳多的儿子、坐在副驾驶的乔瓦尼（Jovani）因没有系安全带，被甩出车外身亡。

这起事故发生的地点离特斯拉的汽车工厂只有6.4公里，如今，马尔多纳多将特斯拉告上了法庭。与Autopilot有关的交通事故越来越多，让人们对这一技术越来越质疑。

碰撞前的瞬间

从特斯拉事故车辆上获取的视频片段和数据显示，特斯拉司机和Autopilot在碰撞前都没有对车辆进行减速。

马尔多纳多夫妇的律师本杰明·斯旺森（Benjamin Swanson）从特斯拉获取了这些资料，并对媒体进行了披露。

通过这些数据和视频，我们可以详细了解Autopilot在车祸发生前几秒钟的运行情况。一位特斯拉官员在电子邮件中说，特斯拉的前视摄像头会全程拍摄，如果发生车祸，视频会自动保存并上传到特斯拉的服务器。

特斯拉保存的视频显示，在撞击前四秒，马尔多纳多打了右转向灯，在原来的车道上闪了四次，然后向右变道，同时转向灯闪了第五次。在法庭文件中，马尔多纳多说，他注意到后视镜中的特斯拉正在迅速朝他接近，他还往回打了一把方向。

根据该车的数据，特斯拉的速度保持在每小时111公里，但就在撞击前，它的速度短暂提高到每小时112公里，然后在最后一秒才放慢。

卡内基梅隆大学（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专注于自动驾驶技术的教授拉杰·拉吉库马尔（Raj Rajkumar）应《泰晤士报》的要求查看了视频和数据，他说Autopilot没有因福特Explorer的变道而刹车，因为特斯拉的摄像头正对着太阳，或者被Explorer前面的卡车所迷惑。特斯拉还配备了一个雷达传感器，但它似乎没有起到作用。

拉吉库马尔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说：“雷达本可以探测到皮卡车，而且它可以防止碰撞的发生。雷达输出很可能出现了问题。”

警方报告说，马尔多纳多的福特Explorer发生翻滚并撞上了一个障碍物。它的挡风玻璃破碎，车顶皱巴巴的，后轴也松动了。特斯拉车的车顶皱巴巴的，车头被撞坏，保险杠部分脱落，挡风玻璃破裂。

乔瓦尼被发现脸朝下躺在880号州际公路的路肩上，血迹斑斑。

马斯克的信誉危机

随着人类司机的驾驶工作逐渐被汽车分担，这些自动驾驶系统的发展对社会产生着重大的影响，不仅是对本车司机，还对其他驾驶者、行人和骑自行车者等等。

马斯克一直在大胆地挑战着整个汽车行业，吸引了一批忠实的粉丝和客户，并为电动汽车创造了一个新的标准。该公司的市值已经超过了几个大型汽车制造商的总和。

但与Autopilot有关的事故越来越多，这可能会威胁到特斯拉的地位，监管机构也不得不对该公司采取行动。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ational Highway Traffic Safety Administration, NHTAS）已经对大约二十多起与Autopilot有关的车祸进行了调查。

自2016年以来，至少有三名特斯拉司机死于车祸，在这些车祸中，Autopilot都处于开启状态，并且未能检测到道路上的障碍物。

有两起事故中，Autopilot都没有检测到横向穿过的半挂卡车，也没有进行制动。在第三起事故中，该系统未能识别到一个混凝土障碍物。6月份，联邦交通安全局发布的一份名单显示，自2016年以来，至少有10人在与自动驾驶相关的8起事故中丧生。这还不包括马尔多纳多的事故。

特斯拉遭遇了信誉危机。

一些自动驾驶专家说，马斯克和特斯拉给出的说法很难不让人质疑。例如，他曾多次表示，特斯拉已接近完全自动驾驶技术，这项技术将使汽车在大多数情况下实现自动驾驶。而其他汽车和技术公司都说这还需要几年才能实现。

马斯克和特斯拉没有回应评论请求。

Autopilot到底有没有问题？

Autopilot不是一个自动驾驶系统。它是一套软件、摄像头和传感器，通过接管汽车驾驶的许多行为，如改变车道，来协助司机和防止事故。

特斯拉高管声称，将这些驾驶动作都移交给计算机来完成，会使驾驶过程更加安全，因为人类司机总是容易犯错和分心，而且每年在美国发生的大约4万起交通事故中，大部分是由人类司机造成的。

特斯拉的人工智能总监安德烈·卡帕斯（Andrej Karpathy）6月份在一个关于Autopilot的在线研讨会上说，“计算机在驾驶时可不会刷微博。”

当Autopilot处于开启状态时，司机可以放松一些，但不应该完全不管。他们还是要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路，随时准备在系统无法识别物体或危险的情况下接管车辆。

但是，只需要直视前方，反而让一些司机更无法抵制诱惑，注意力更加游离。在Twitter和其他社交平台发布的视频显示，有的司机在驾驶特斯拉时看手机或睡觉。

特斯拉也经常会批判自己的车主，指责他们在使用Autopilot时没有将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也没有盯着路。

2018年，在加州山景城，一辆开启了Autopilot的Model X的司机死亡▼

但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National Transportation Safety Board）已经完成了对Autopilot相关事故的调查，该委员会表示，Autopilot缺乏防止滥用的保障措施，而且不能有效地监控司机。

通用、福特和其他汽车制造商也开发了类似系统，他们采用摄像头来追踪司机的眼睛，并在他们眼神偏离道路时发出警告。在发出几次警告后，通用的超级巡航系统就会关闭，并要求司机接管车辆。

Autopilot不追踪司机的眼睛，只监测他们的手是否在方向盘上。然而，即使司机的手每次只在方向盘上停几秒钟，Autopilot有时也很难反应过来，继续以自动驾驶的状态行驶。

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拉吉库马尔说：“这个监控系统（Autopilot）从根本上说是薄弱的，因为它有空子可钻，而且监控的效果也不太稳定。”

《消费者报告》（Consumer Reports）在5月份表示，该机构的一名工程师在一辆特斯拉开启Autopilot后，在车辆行驶中从驾驶座溜向了后座。加州公路巡警在5月说，它已经逮捕了一名在Model 3行驶过程中离开驾驶座的男子。

Autopilot也被允许在城市道路中使用，十字路口、行人和对向来车，这些都比在高速公路上行车更加困难。而通用的超级巡航系统只在单向高速公路上才可以开启。

不过，马斯克还是经常为Autopilot辩解，他引用了特斯拉自己的统计数据，声称开启Autopilot的车辆平均每英里的事故率比其他车辆低。7月1日，他在Twitter上写道，“Autopilot的事故越来越少了。”

NHTSA没有强迫特斯拉修改或停用Autopilot，但在6月份，它表示将要求所有汽车制造商对自动驾驶相关的事故进行上报。

针对Autopilot的诉讼

马尔多纳多家中供奉着乔瓦尼的灵位▼

2021年迄今为止已经有多起针对特斯拉的诉讼。

4月份，佛罗里达州法院受理了一起诉讼，是关于2019年在基拉戈（Key Largo）发生的一起车祸。一辆开启了Autopilot的特斯拉Model S在一个T型路口没有制动停车，径直撞上了停在路肩上的一辆雪佛兰Tahoe，22岁的奈贝尔·莱昂（Naibel Leon）死亡。

5月份， 55岁的达雷尔·凯尔（Darel Kyle）在加州提起诉讼，一辆Autopilot开启状态下的特斯拉追尾了他所驾驶的面包车，造成他脊柱严重损伤。

造成乔瓦尼死亡的车祸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案例。马尔多纳多和他的妻子阿德里亚娜·加西亚（Adriana Garcia）在阿拉米达县（Alameda County）高级法院提起诉讼。

他们的诉状称，Autopilot存在缺陷，未能对交通状况作出反应。他们还将事故中的特斯拉车主，来自纽瓦克的罗密欧·拉格曼·雅隆（Romeo Lagman Yalung）和他的妻子维尔玛（Vilma）列为被告。

雅隆和他的律师没有回应评论请求。他和他的妻子没有在事故中受伤，他们还没有在法庭上回应马尔多纳多的指控。

在法庭文件中，特斯拉尚未对Autopilot出现故障或存在缺陷的指控作出回应。特斯拉的一名律师瑞恩·麦卡锡（Ryan McCarthy）在给斯旺森的电子邮件中说，该负起责任的应该是事故中驾驶特斯拉的司机，而不是特斯拉，这些电子邮件已作为证据提交给法庭。

麦卡锡写道：“警方指控特斯拉司机注意力不集中，以不安全的速度驾驶。与车辆无关。”他没有回复评论请求。

马尔多纳多在百事公司工作，他还有两个孩子，住在弗里蒙特以北约24公里的圣洛伦索。

在书面回复中，马尔多纳多说，他和妻子受到的打击太大，无法接受口头采访。他说：“我们每天都在努力生活，内心有太多的悲伤。我们全家一起散步，并试图一起做一些事情，比如去教堂。家庭中存在一个巨大的缺口。”

马尔多纳多形容他的儿子是一个开朗的高二男生，喜欢唱歌，并计划上大学。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为自己的父母买一套房子。马尔多纳多说：“像所有懂得感恩的孩子一样，他想照顾他的父母，就像父母照顾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