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灯清洗：辉煌的余烬，灿烂中死去

​2020年，宾利添越 ( 参数 | 询价 | 图片 ) 迎来了自己的中期改款，极致奢雅与非凡性能的交相辉映，一如既往地傲立在豪华SUV鄙视链的顶端，一如既往的让人可望不可即。

“键盘们”不甘寂寞，他们得找点什么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消片刻，便噼里啪啦地敲出：“新添越取消了大灯清洗，几百万的车居然也减配，不能买！”

似乎，没有装配大灯清洗的车型，不配谈奢华。只是，现在说起这句话时，前面得加一个“曾经”。

以新添越为分水岭，2020年，或将是大灯清洗的行将就木的开始。

汽车世界里，对于大多数日薄西山的事物，人们往往心怀善意与怜悯，比如说，内燃机、翻转灯甚至是火箭式车尾的消陨。但大灯清洗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回望自己半个世纪天命之年，大灯清洗获得最多的一句评价大概是：“车之鸡肋，以此为尊。”

只是，正如史学巨擘克罗齐所说的那样，“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用如今的观点思忖大灯清洗，它大概是委屈的。

上流记忆

1967年11月22日这天，萨博99驶下了位于斯德哥尔摩的生产线，生产线上工人们高涨的热情与北欧此刻的天寒地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款能够让所有萨博人为之欢欣鼓舞的一台车，可回弹复原的塑料保险杠、电加热座椅、无铅汽油的三元催化器……萨博无与伦比的创新能力在萨博99上成为雄辩的事实，更为重要的是，它还是第一款将涡轮增压发动机实现量产的车型，没错，早在60年代，瑞典人就让欧洲消费者尝到了涡轮增压带来的驾控乐趣。

当如今的人们虔诚沉浸在对德国制造完美无缺的仰望中时，可能无法感知半个世纪前瑞典立于汽车工业帝国另一极的辉煌。只是，相对于“日间行车灯”、“三点式安全带”、“麋鹿测试”这些名声大噪的发明，有些如今看似用处不大的创新早已消失在瑞典人的荣耀簿上。 

即使萨博99一举因涡轮增压器的首载而“功名圆满”，但瑞典人依然每一年都不遗余力为其进行改进。萨博的工程师们发现，北欧一年中长达半年的冰雪纷飞季对车辆的灯光照明产生了严重的干扰。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简单高效的解决方法：在大灯前安装一套刮雪的“推子”。就这样，全球首套大灯清洗系统诞生了。1970年，这项配置开始应用于萨博99上。

用现在的标准来看，这项看起来比较过瘾“推子”其实并没有过高的技术含量，如果把手工耿放在那个年代，我相信他也造得出——在两灯之间加装一个马达，与玻璃雨刮器共用玻璃水箱，开启后横向来回推动刮雪。

就是这个简简单单的装置，保证了整个大灯的无死角清洗。当然，仅靠一个电机来运作未免会产生偶尔失灵的状况，后来，萨博又为其进行了升级，前大灯分别由各自的清洗系统控制，避免电机坏了以后两边同时失效的可能。

给大灯加个推子的作用显然不止于除雪，那个时代，汽车大灯灯罩大多为玻璃制成，耐磨抗刮，喷上玻璃水，再用“推子”一刮，锃光瓦亮的，挺好！

如果将萨博99的“推子”定义为大灯清洗的鼻祖，那么率先出现在奔驰上S级上的“雨刮式”清洗则可以看做是第二代大灯清洗系统，这种结构从W116时代一直沿用至W140时代；

宝马经典的4圆灯也是配备了这种结构，单个电机驱动两个呈100度角的雨刷片便可以清洁一边两个头灯；

同样是4圆灯设计，菲亚特125P则把雨刮电机置于圆心处，将雨刮旋转180度进行大灯清洗；

沃尔沃240的大灯雨刮做得甚至比灯体本身还要大，虽然有失和谐，但也便利了驾驶者坐在车内即可对其是否开启一目了然；

同样，美系车奥兹莫比尔（美国第一个大量生产销售汽车的企业，2004年推出历史舞台）Aurora的大灯雨刮在高度上也超过了灯体，但更不和谐的是，由于灯体采取了椭圆形状，导致雨刮在横向长度上并不能将灯体完全覆盖；

甚至连俄系车拉达也装配上的大灯清洗，只是这种将电机置于大灯内侧的做法使雨刮运作起来更像是人托举的手臂，略显怪异；

日系车中装配了大灯清洗的车型并不多，日产Laurel C23和五十铃Trooper算是代表的两个，两款车车灯均以长方形为主，雨刮臂高度等同于灯体高度，整齐严实，能够覆盖灯面的大部分面积。

诞生即出道，大灯清洗迅速在汽车世界里火了起来，但率先尝鲜的权利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获取的，这仅是豪门的专属，即使在豪华品牌阵营中，如果不提供选配，几乎要到顶配你才能拥有这项功能。

当一个新生事物尚未在全社会普及开来时，它便具备了区分阶级的属性。那个时代，大灯清洗和同时方兴未艾的座椅记忆、车载电话、定速巡航等功能一起，为座驾划出一条封锁严密的鄙视链，链条之上，即是上流与富贵，即是万众敬仰的心里满足感。至少，它可以让老板座驾的“眼睛”随时保持明亮，开出去谈生意不至于失了面子。

再后来，日渐纤尘不染与灯火辉煌的康庄大道使得大灯清洗开启的次数越来越少，你也谈不上这个摆动的雨刷子有任何美感可言，但它至少能以一个动态的仪式观，收割着平民对上流与豪华的惊羡。

氙气时代

当然，务实的瑞典人的初心显然不在于此，只是，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初这项发明的远视在多年后才收获了它最大的价值。

时间进入90年代，人们在石英灯管内填充高压惰性气体氙气，这一举打破了爱迪生发现的钨丝发光原理——氙气灯诞生了。相较于寻常卤素钨丝灯的这种进步是革命性的，一般的55W卤素灯只能产生1000流明的光，而35W氙气灯却能产生3200流明的强光，亮度提升了整整3倍，耗能却仅为其三分之二，同时，使用寿命也是卤素灯的6倍。此外，氙气灯发出的光色与日光的光色近乎相同，可以营造更出佳的视觉条件。

新发现很快被应用在了汽车照明上，1991年，飞利浦推出首款氙气大灯，率先应用于第二代宝马7系——氙气大灯的时代到来了。

当然，所有的事物都具有着“双刃剑”属性，氙气大灯也不是百利而无一害：由于色温较高，白色的氙气大灯在雨、雪、雾等天气情况下穿透力远低于黄色卤素灯，如果前大灯灯罩上有了灰尘泥浆物质会令灯光的穿透力更差。有国内媒体曾经实地做过清洁光源与污染后的光源照射范围及明暗度的对比，效果大相径庭。

此外，由于车灯在灯罩污浊的时候会产生漫反射，此时如果车灯通光量过高的话，也会对周围的车辆产生影响。

一言蔽之：照明区域容易跑偏，不仅使得自己看不清，还会将对面闪瞎眼，这对于路窄车多的欧洲来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时，大灯清洗需要解决的就不仅仅是除雪除泥保持美观了，如果说卤素灯时代这项功能依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装置，那么到了氙气大灯时代，它涉及的则是举足轻重的主动安全问题。

和三点式安全带一样，瑞典人这种对安全性一丝不苟的认真多年后终于顺理成章被写入强制标准中。2004年，欧盟规定，光束达2 000流明以上的前照灯必须配备前照灯清洗器。后来，国标GB4785也承袭了欧盟的规定。可以这样说，几乎所有氙气大灯车型，都配备了大灯清洗功能。

日本富士满怀信心的预计：预计到2011年，前大灯清洗器产品的市场规模将达到9321万美元。

但富士的预计显然过于乐观了，在人们印象中，大灯清洗功能依然没有如理论上这般普及，当然，改装的除外。

事实确实如此，即使到了氙气大灯时代，大灯清洗功能依然稳居豪华鄙视链的高位。首要原因便是：直到LED大灯崛起前，氙气大灯都没能像前代卤素大灯那样飞入寻常百姓家，由于价格普遍较高，大灯清洗也随之曲高和寡。

其次，不消多时车企们就发现了法规中的漏洞：由于法规仅对近光灯亮度做出限制，一些鸡贼的厂家们便选择近光卤素＋远光氙气的组合来规避安装大灯清洗装置。

再之后，又有厂家把氙气大灯的亮度限定在了1990流明，刚好满足法律2000流明的限制，因此这些氙气灯中也不再标配大灯清洗功能。此外，由于美规中对大灯清洗没有强制标准，所以在美规平行进口车中也难以寻见大灯清洗的影子。

黑色的春天

在氙气灯崛起的年代，车灯灯罩材质也迎来了自己的变迁。伴随着材料科学的发展，综合性能更强的塑料灯罩开始取代笨重、易碎的玻璃灯罩。塑料灯罩的出现直接促进了大灯清洗系统的再一次进化：人们发现，相对于以往的玻璃灯罩，塑料灯罩一刮就花。于是，以往的简易电机雨刮被改造成以喷水为主高压清洗系统：在一个可以移动的喷头下，柱塞泵可以产生50bar以上的高压水雾。清洗效果主要取决于喷嘴与配光镜之间的距离、喷水的水滴大小、接触角、喷水速度以及喷水量。

由于高压清洗系统不仅适用于塑料灯罩，且这种可收纳隐藏的结构也更显美观、高级，因此，它很快取代雨刮式大灯清洗系统得到广泛普及。

当然，高压清洗式的大灯清洗也分诸多款式，大部分都以平行四边形的形状隐藏于车灯侧下角，而常常被津津乐道的老款宾利添越则以圆盘的形状置于大灯右侧，如机械臂般的伸出效果更显科幻高级。

新的高压喷水系统比以往更加复杂，也有着更多的强制标准，比说，喷出的水雾压力要大于200kPa，要满足-10℃到+35℃的温度范围，且在0～130km/h 的全速域内均可正常使用。其次，反应速度还应小于8秒且耐久性能要达到20000次以上……

只是，花里胡哨的强制规定罗列了一大推，唯独单单落下了清洗效果——人们又发现，与此前的“推”式或雨刮式大灯清洗系统相比，这种喷水方式略显尴尬：不脏不用喷，太脏喷不净。

这种隔空瘙痒的方式很快也为它迎来了一个新的名词——鸡肋。

再后来，相对于亮度更强，反射较少且更能在造型上玩出花样的LED大灯，氙气大灯本身也成了鸡肋。

这时候，你大概能够明白为什么新款添越取消了大灯清洗了。

或许，大灯清洗并不仅仅是一项装置，而是一个时代。如今的人们在谈起它时，回忆里尽是这八个字：曾经辉煌，过眼云烟。特定时代里，从它身上萌生出的那些忧患的远视、奇特的想象，精巧的构思，最终都沦为凋落的诗行。一直到陨灭的前夕，它依然是高配与豪华的代名词，只是，一如坚船巨炮前武士阶层的落寞，从添越开始，它将彻底沦为无用的鸡肋，除了退守龟缩在硬派越野刚需的一隅外，如今的汽车世界大部分将不再需要它。它在灿烂中死去，像一个失语者说出的黑色春天：在极简主义同时风靡美学与实用两个维度时，它显得多么累赘；在数字功能豪华统摄一切的语境里，这种简陋机械的结构更再难唤起人们的丝毫兴趣；而到了连方向盘都行将就木自动驾驶时代 ，更何谈大灯清洗的生存之地……

撰文 I 户志强 图片 I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