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汽」中国车企“创一代”的烦恼

作者：宋家婷

只有家族服务于企业，企业与家族才能同时生存发展。

知名民营企业家、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去世后，另一家饮料巨头农夫山泉与娃哈哈过往的竞争故事再度被拿出来检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之子钟墅子的美国国籍引发了网友争议。并在相当程度上左右了“农娃”之争的舆论风向。

理论上，中国“创一代”正在步入暮年，接班人的遴选成为当务之急。

过去几年中国第一代民营“企二代”已经集体走到了台前，然而与父辈不同的成长、教育背景也赋予了“企二代”们不同的视野，由是东西方不同的企业治理理念之争也日渐浮上水面。

对于家族企业而言，向来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富贵传家，不过三代”的古训难免成为“创一代”们悬在心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是家族企业的传承与治理，显然不是一句建立现代企业管理制度那么简单。

就这一点而言，东方家族企业与西方家族企业可以相互借鉴吗？

“子承父业”与“代际传承”

在东方文化体系里，更为注重血脉继承“家文化”。受此影响，中国家族企业“子承父业”是常态，“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就是实打实的经验之谈。

在中国汽车业知名的企业有万向集团，从“浙商教父”鲁冠球到其子鲁伟鼎再到鲁泽普已经步入第三代。有公开资料可查询的吉利控股集团创始人李书福，也是从兄弟作战到子女走到台前，都离不开自家人掌权。

韩国财阀世家尤其重视父子传承。现代企业集团创始人之一、被誉为韩国汽车产业“教父”的郑世永，就因为亲大哥郑周永的要求，不得不将现代汽车经营权交给郑周永的次子郑梦九，忍痛退出了毕生经营的汽车事业。

同样注重“子承父业”的丰田汽车，就多了些人情味在里面。相较于血缘，丰田家族更看重能力。1937年创立至今，丰田汽车的十二任社长中有6位丰田家族人和6位外姓人，作为丰田家族“第四代继承人”，丰田章男在2023年也将社长权杖交给了雷克萨斯CEO佐藤恒治。

相对于东方人对于血缘的执着，早早建立起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欧美家族企业就灵活得多。在子女乃至家族中的人不适合接班时，欧美家族企业会放权给职业经理人、基金会来管理企业，或建立由顶尖商界人士、行业专家组成的专业团队来协理接班人的治理。

福特家族、宝马家族乃至博世都是例子。比如福特早早就制定了双层股权体系，福特家族在公司的投票票高达40%，这使得福特汽车在百年历史里出现过多位知名职业经理人，比如李·艾柯卡、艾伦·穆拉利等，都为福特做出了杰出贡献，但是福特家族仍旧是实际控制人。

全方位的漫长接班路

对于选择子女作为接班人的培养，中外家族企业则有着惊人的默契。

首先是漫长的培养期，包括海外留学、外族公司历练等等。其次，进入家族企业后从基层做起，同时创一代会“扶上马，送一程”。

比如郑梦九独子郑义宣，就毕业于高丽大学经营系，后赴美国旧金山大学商学院读MBA，1999年进入现代汽车后也并未马上进入权力中心，而是从基层职员起步，直到2020年正式接班现代起亚集团。

被外界视为丰田汽车下一代接班人的丰田大辅，与父亲丰田章男一样从庆应大学一路读到美国巴布森大学MBA专业，回到日本后先是作为普通社员进入丰田汽车，并一度远离丰田核心业务，进入了电子控制技术部，从事软件开发工作。

在这一点上，中国家族车企同样如是。比如李书福之子李星星大学也是前往英国留学，毕业后并未直接进入吉利汽车核心业务，而是从吉利集团浙江摩托车有限公司董事长、协会副会长等做起，2016年起才正式进入吉利主营汽车业务板块。

李星星首次公开亮相，是在2021年11月以吉利控股集团董事会监事、领克亚太总经理的身份，出席领克汽车“亚太计划”线上发布会。直播总时长11分钟，其间他发表了一分多钟的英语演讲视频。

李书福女儿李妮进入媒体视野则始于十多年前。公开信息显示，她在进入吉利之前一直在上海一家投资管理公司工作，一路做到了副总经理，进入吉利集团后主要负责投资业务，此后接替李书福成为了吉利旗下汽车智能科技公司亿咖通的新增董事。

南吉利，北长城。有着长城汽车“长公主”之称的魏紫涵公开资料极少，据称曾留学日本。她在长城系的第一份工作始于2019年担任长城旗下爱和城的法人代表、董事，隶属于长城控股旗下教育业务板块。此后她进入长城汽车战略部门任职，2022年6月成为长城汽车董事长助理。

还有一种比较特别的形式。家族企业继承人原本不在接班人计划里。但是形势所迫，因而这位接班人并不贪恋权力。

比如亨利·福特的曾孙比尔·福特，他在1979年作为一名产品计划分析师加入福特汽车公司，并担任了一系列职务，但他成为接班人却是受命于福特危难之际。2006年，比尔·福特干脆让位于艾伦·穆拉利，后者带领福特成功走出了经济危机，并成为底特律唯一没有破产的车企。

某种程度上，丰田章男也可谓如此。虽然他退居会长之后仍旧左右着丰田汽车决策，但是多年前他却是作为“救火队长”当上丰田社长的，十三年后丰田汽车稳坐全球第一宝座，他在此时急流勇退，毫不恋战，在东方百年家族企业里可谓凤毛麟角。

“二代”们踩过的坑

家族企业的父辈们为子女接班铺路可谓殚精竭虑，然而即便如此，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眼界、不同的抗压能力，也导致二代们该踩的坑一个都少不了。

以中国民企二代为例，他们大多在国外留过学，受过高精尖的教育，相较于父辈更为朴实的实业情结，他们更倾向于金融、地产、科技等新业务投资。

以万向系为例，接手万向集团之后，鲁冠球之子鲁伟鼎在金融及资本运作上“长袖善舞”，并建立起了包含汽车、新能源、农业、地产、金融诸多领域在内的庞大帝国，鲁本人也一度成为“中国新首善”。然而随着万向系投资的产业、明星公司相继暴雷，万向集团也深陷泥潭。

如果说不少二代们是在试错，外界需要给他们更多一些耐心，那么前力帆汽车、青年莲花等创始人二代则多少有些令人恨铁不成钢了。

以前力帆集团创始人尹明善为例，他被称为中国最大器晚成的企业家，曾坐拥“摩托车大王”“重庆首富”之称，其有一子一女，都未能成为力帆的接班人。其子尹喜地更是成名于曾斥资购买了国内第一辆布加迪威龙。不仅如此，作为豪车爱好者，他拥有包括法拉利、帕加尼在内的30多辆超跑。

这听起来当然令人唏嘘，也更应了那句话：“只有家族服务于企业，企业与家族才能同时生存发展；假如企业的运营是以服务于家族为原则，则企业与家族必两败俱伤。”

当然，较之于汽车业这一近年来被镁光灯围绕的明星产业，中国本土有着更多低调行事的“隐形冠军”家族企业。他们笃信“道德传家，十代以上”，默默耕耘并最终撑起了中国实业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