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利流氓”盯上汽车企业？建议完善SEP冲突解决机制

当越来越多的车企宣称，新能源汽车就是一个大号的智能手机时，殊不知，手机行业的“通病”也在隐隐威胁着汽车行业。

在长安汽车党委书记、董事长朱华荣准备的6份建议中，其中就有一份是关于完善SEP冲突解决机制的建议，他提议构建公平、合理的标准必要专利（以下简称SEP）冲突解决机制，促进不同产业间的良性互动和融合发展。

什么是SEP？这到底将给汽车行业带来怎样的潜在威胁？又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纠纷从家电手机蔓延至汽车

在朱华荣看来，随着智能网联汽车的发展，汽车产业的技术之战已不仅仅局限在传统机械领域，智能化、网联化的技术革新，逐步带来了汽车行业与其他行业的异业竞争。

特别是标准必要专利（SEP）在汽车行业的许可模式呈现新型化、复杂化等特点，与汽车行业惯例存在较大差异，因此需要完善SEP冲突解决机制。

“汽车行业与其他行业的异业竞争”，这个异业竞争，典型的案例就是来自通信行业。

顾名思义，SEP就是为了达到某个标准所要用到的专利。众所周知，通信行业是一个标准化程度非常高的行业，而SEP是实施标准技术时必不可少的专利，但专利怎么收费却没有统一的标准，只是要求遵循“FRAND原则”，即公平、合理和非歧视。

在通信行业有一句玩笑，只要接入2G、3G、4G乃至5G网络，那你就要缴纳著名的“高通税”。“高通税”实际上就是高通公司的标准必要专利（SEP）许可费，大部分公司只要涉足通信领域，那就绕不开高通公司的通讯底层技术，要采用高通公司的SEP才能实现自己的应用开发。

前不久，国内两家手机企业也产生了激烈的专利纠纷。国家知识产权局受理了请求人华为起诉小米的专利侵权案件，从华为和小米的专利内容来看，1号和2号案件涉及4G/LTE技术，就是属于SEP范畴。

之所以是小米涉嫌“侵权”华为，这也不难理解：小米入局手机行业时间短，4G时代没有储备太多通信行业的标准技术，而华为起家就在通信行业，早早布局了大量专利，相比之下，5G时代的专利布局，小米则是有一定的提前量。总之，没有在行业浸淫时间够长，专利这玩意不是你能马上补得起来的。

从已有的资料来看，2021年初，华为曾公布对5G单台手机专利许可费的上限为2.5美元，爱立信每台在2.5美元到5美元之间；诺基亚在2018年表示，5G SEP组合的许可费上限为每台设备3欧元。

家电行业也是SEP的“重灾区”。最夸张的是2008年，海尔、创维、东信等企业在德国参加国际消费电子展会，就被提起专利侵权诉讼，企业所有的参展产品都被禁止参展。

SEP许可费应当向谁收取

如今，随着汽车的智能化升级，有可能成为继智能手机之后，又一个专利诉讼的“雷区”。

单从美国来看，可检索的数据显示，去年3月，联邦法院针对汽车生产商发起的专利诉讼高达20多件，其中很大部分案件是由NPE发起。NPE一般指非生产专利实体。

换句话说，NPE并不生产专利，而是通过买专利的方式去起诉对方获利，甚至NPE的收入会超过专利实施实体，因此NPE经常和“专利流氓”划上等号。即便是无人机行业的“独角兽”大疆，也同样会在美国遭遇这类狙击。由此可见，NPE发起专利诉讼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利益最大化。

从已经发生的几起标准必要专利诉讼来看，一个重要的分歧是，在汽车行业，SEP许可费应当向谁来收取？

比如诺基亚，别看手机在国内销售得不怎样，但因为前期囤积了大量专利，可以直接向智能手机厂商索要专利费。而在汽车时代，也可以继续向终端产品，即汽车生产商来收费，而不是向直接使用其技术的零部件产品供应商收取。

零部件生产商一般是根据车企订单来生产，而专利许可主要掌握在汽车厂商手中，既然专利归A车企，那零部件生产商供应B车企后，A车企反过来可以向B车企索要专利费。

如果说，专利许可掌握在零部件厂商手中，它就可以自由供应给所有车企，而现在的情况成了“独家生产”，零部件生产商也很憋屈，产能提不上来、成本自然降不下去。

“面向整车的许可模式，不符合行业的许可惯例。”这一点，朱华荣说得很清楚：汽车产业供应体系层级多且复杂，而部分SEP运营平台所提出的SEP许可谈判，并不符合汽车行业的许可惯例，突破了一级供应商直接向主机厂进行许可谈判，破坏了汽车行业的生态平衡。

而且，收费也不透明。据介绍，SEP许可费率非常高昂，目前市面上各类SEP许可费率合计已经高达几十美元/车，非常不合理，而过高的许可费率将损害汽车产业良性发展。

更关键的是，诉讼冲突频发，阻碍汽车产业国际化，如果中国汽车企业出海加速，遭遇“专利流氓”狙击的事情也会随时发生。

建议禁止用SEP获得市场支配地位

也许很多人都觉得，SEP距离我们很遥远。但其实，所有增加的成本肯定最终会让消费者买单。

从消费者角度而言，一个竞争更加充分的汽车工业产业链，是真正能够从技术发展与标准化过程中获得实惠的。

为了打击“专利流氓”行为，2011年颁布的《美国发明法案》已现对“专利流氓”实施了多种限制，包括禁止在单一诉讼中状告多个侵权对象，等等。

那么，中国该如何防微杜渐，怎样才能避免被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牵扯？

朱华荣提了三点意见——

首先是加强知识产权领域反垄断监管。建议建立对SEP运营平台的备案机制并予以监控，对于拥有SEP超出一定比例的专利池，应当进行反垄断备案。同时完善知识产权领域反垄断指南，限制、禁止利用SEP获得市场支配地位，以不公平的高价许可知识产权，排除、限制竞争的行为。

其次是出台SEP指导案例，统一法律适用和裁判尺度。建议出台SEP相关指导案例，作为各地方法院以及海外诉讼关于SEP许可费率的计算方式、计算基准以及对于FRAND原则定义等判决的参考依据，并完善关于禁令的司法规定，避免在许可谈判过程中的专利劫持。

再次是规范SEP声明制度，建立SEP审查机制。建议建立SEP声明前的必要性及有效性的审查机制，并授权经过认证的第三方予以开展审查工作，以提高SEP的真实性比例。

爱点评

“专利流氓”不能任由其猖獗，防微杜渐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汽车智能化下半场，车企除了加强知识产权领域的监管和提高防范意识外，更重要的是大家一起形成合力，建立公平、公正、高效、合理的行业良性发展生态环境。

每年这个时候，车界代表都会积极为行业发声，如果说选一份高质量的建议，朱华荣的这篇必然榜上有名。真正的建议，就是应该高瞻远瞩地指出行业存在的问题，并加以有效应对。

近年来，我国科技创新正由“跟跑为主”转向“并跑或者领跑”，与此同时，知识产权保护问题也不容回避。庆幸的是，中国在新能源汽车领域转身较快，也较早布局了新的专利。在随时可能发生的专利狙击战中，中国企业理应当提前布局，方能游刃有余应对。